寒依疏影萧萧竹

谨慎关注,自己避雷。

流芳似旧时|金光瑶bg 10

[十]为乐常苦迟

薛洋不笑了,表情活像见了鬼。


*本章含恶友友情向。




解决了孙氏管事的事,二人沿着闹市的街道,慢慢朝金鳞台的方向往回走。前方一抹熟悉的白底金边闪过,金云潇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,金光瑶却一挑眉,道:“走,过去看看。”

 

走至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,果然见那日遇见的薛洋正穿着金星雪浪袍,蹲在一边,歪着脑袋看摊主现做糖人。他的左手上仍旧如那日一般,戴着一只黑色手套。等到摊主浇好一个漂亮的小兔子,他就大摇大摆地伸手拿过来,一口啃下那兔子的头。嚼了两口又觉得不好吃,嗤笑一声,把签子丢了回去:“不够甜。”随后顺手一掀,竖在摊前的成品和摊主的炉具全数砸到地上,摔得七零八落。

 

那摊主本以为他是想先拿去吃再给钱,谁料他竟这样无赖,当下瞠目结舌,“你、你”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。旁边围观的行人和排队买糖人的客人都义愤填膺,要他留下赔偿,却在他“唰”地一声利刃出鞘后,噤若寒蝉。

 

薛洋瞥见不远处的他们,对着这边咧嘴一笑,走了过来。金光瑶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,脸上并无惊讶之色,上前去赔钱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。金云潇则是皱眉道:“薛公子,你这样行事会让阿瑶哥哥难做,影响他的口碑。”

 

薛洋惊奇地“嗬”了一声,绕着她上下打量:“我没听错吧?你们家还有你这种人?”

 

金云潇疑惑道:“怎么说?”

 

薛洋笑了两声:“我还以为,你们兰陵金氏的人都盼着他早点死呢。”

 

金云潇转开脸去,看着刚刚付完钱向这边来的金光瑶,也笑着说:“只要我还活着一天,我看谁敢。”她说着几乎等同于“除非我先死”的话,语气却轻描淡写得好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。

 

薛洋不笑了,表情活像见了鬼。

 

金光瑶走到他们面前,瞧见薛洋的神情,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:“薛公子这是怎么了?”

 

薛洋收起表情,哼了一声,意有所指道:“那边有新成果,一起去看?”

 

金光瑶瞟了金云潇一眼,婉拒道:“下次吧,正好我现在饿了。去酒楼么?我请客。”

 

酒楼里人声鼎沸,老板娘似乎认得金光瑶,满面笑容地将他们迎到了一间远离喧闹的雅间,又殷勤地上了小菜和酒。金光瑶熟练地翻开菜单:“来吧,两位小祖宗,吃点什么?”

 

薛洋斜眼看他:“得了吧,你不是早就知道了?”

 

金云潇却道:“你别老想别人喜欢什么,点些你自己爱吃的。” 这么长时间了,她硬是没看明白金光瑶自己喜好什么口味。或许是因为被欺压久了,姿态放得低一些就意味着可能会更好过一些,她发现金光瑶很习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考虑。如果不带偏见去看他,跟他相处真的是如沐春风的事情。

 

可是,他自己的感受呢?

 

金光瑶一顿,随即微笑道:“我么?我在食物上没什么特别的喜好。”说着,他还是对老板娘报了一堆薛洋和金云潇喜爱的菜肴。

 

另一边,薛洋撑着头,对着金云潇举起酒杯:“哎,能喝酒吗?”

 

“成美。”金光瑶出声,刚要制止,却见金云潇一言不发地拿起面前的酒杯,仰头喝下。

 

金光瑶:“……”

 

他无奈道:“倒是给你钻了空子,以后我要少让你们两个接触。”

 

薛洋哈哈笑道:“你这哥哥管得还真多!”又转头对金云潇说:“酒杯有什么意思?来来,换大碗!”许是他没见过这般女子,话语中与其说是挑衅,不如说是觉得十分有趣。

 

“薛公子想和我拼酒?”金云潇勾唇,“你要是喝趴下了,我们可不会搬你回金鳞台。”说着,从容地换了大碗,与薛洋一碰。

 

“哟,瞧不起你薛爷爷我?”薛洋看上去像是快要拍案而起了。

 

金云潇面露诧异:“不会吧,薛公子,你想当金光善的爹?”

 

薛洋竟然被她说得愣了一秒,随即反应过来,捧腹大笑:“哈哈哈小矮子你这妹妹怎么这么有意思哈哈哈哈我/操……”

 

菜一道道上来,金光瑶先夹了一筷子到金云潇碗里,一边略带责备之意地说:“你这小流氓,在她面前注意点言辞。快吃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,别浪费。”

 

金云潇略感好笑,这俩对彼此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。不过这样看来,他俩的关系倒当真亲近。

 

席间,金光瑶与薛洋谈笑风生,金云潇看在眼里,总觉得他们似乎有意在绕开一个话题,不想被自己听见。稍一细想就能明白,左右不过是金光善私底下要做的那些事,于是便也装作不知。

 

最后一道金黄透亮的拔丝山药上来,薛洋和金云潇同时眼前一亮,两双筷子伸向盘内。感受到对方的“威胁”,两人隐隐有了竞争之意,不多时,一盘菜就快被两人瓜分完了。当盘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,金云潇抢先一步夹起,然后放到了金光瑶碗里,对薛洋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。

 

薛洋作呕吐状:“你俩可别恶心我了!”

 

金光瑶笑眯眯道:“谁让你没有妹妹?”随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块山药,一副很满足的样子。

 

饭后,二人在岔路口与薛洋分别,回到金鳞台。外头下起了雨,他们转而走上回廊。雨珠淋淋漓漓地从屋檐上滴下来,千丝万线,在地面上砸开破碎的人影。金光瑶开口道:“你觉得薛洋怎么样?”

 

金云潇问:“他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事?”

 

金光瑶面上惊讶一闪而过:“你能看得出来?”

 

“看不出来。”金云潇摇摇头,“我只是单纯认为,他应当是在无人教导是非、又饱受欺压的环境下长大的。所以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会觉得理所当然,而且有一种再也不怕受人欺负,还能反过来欺负别人的感觉。”

 

而且她想,像薛洋这样的人,金光瑶能与他以友相称,大抵也是在平常相处中为了镇他一头,刻意放大了自己不善的那一面。就像他面对蓝曦臣时,通常都是个忍辱负重、乖顺妥帖的好三弟形象。

 

她看他以千般面孔应对世间千种人,却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,抑或都是他。

 

金光瑶沉吟片刻:“他……曾经确实受过些摧折。因同样都是底层出身,他对我也不会那么排斥,我说的话,他还是会听一听的。”

 

“但我看他行事,还是觉得此人危险。阿瑶哥哥,万一他做了什么你无法兜底的事,怎么办?”

 

金光瑶道:“能兜多少便兜多少吧,父亲也是这个意思,他现在非常需要薛洋。”

 

金云潇还是无法打消担忧:“那如果他反过来伤害到你呢?”

 

闻言,金光瑶莞尔:“薛洋此人,恶劣是恶劣了些,但却并非全然无心。”

 

还没等金云潇细问,二人转过一个拐角,前方站着一个满面怒容的妇人,抱着手,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。金云潇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不好。

 

果然,金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们面前,不顾金云潇还在一旁,指着金光瑶怒骂道:“金光瑶,是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!”

 

金光瑶老老实实道:“母亲息怒,我也是按规矩办事。”却绝口不提父亲之命。

 

金夫人手指都快要戳到他脸上了:“好啊,好一个敛芳尊!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!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?别以为你能越过我儿去,你这辈子永远都是下贱的命!”

 

金云潇实在听不下去了,出声打断道:“伯母。”

 

金夫人冷笑一声:“怎么,我骂他不得?”她转向金云潇:“你少和他来往,子轩他们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哥哥!”说完,她瞪了金光瑶一眼,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。

 

金云潇不平道:“阿瑶哥哥,你为什么不说这明明是……”要是能让金夫人去找金光善的麻烦,岂不美哉?

 

金光瑶苦笑:“如果他们吵起来,你猜最后被两方同时迁怒的是谁?”

 

面上笑意未达眼底,他想,不过是逞几句口舌之快而已。金夫人再失态又有何用,这件事的结果,终究是她拿他无可奈何。

 

“……”他说的有理,金云潇心下憋屈。沉默着同金光瑶走过一段路后,她缓缓开口道:“射日之征的战功,敛芳尊的尊号,这些是实打实的,他们谁都没法否认。金子轩这点和你比不了。”

 

她是针对金夫人刚才那番话说的。他们一个两个嘲讽他的时候都爱提尊号,但这恰好表明了不管他们有多少不甘,为仙门百家立下大功的、值得一个尊号来敬称的人,始终都是金光瑶。

 

诸如“伯母讲的话太过分了”云云,她都不想说。她向来认为,要安慰就要真的抓到痛点,落到实处。总觉得若是痛不在自己身上,轻飘飘的安慰就显得太高高在上了,不如闭口不言来得好。

 

金光瑶侧头,看进她的眼底。有许多不谙世间疾苦的人爱标榜自己善良,遇见觉得不公的事便要直白地伸出援手或是打抱不平。当然不能说他们全然是作秀,但很多时候,这种做法未必真的考虑到了被帮助者是否会尴尬,甚至落入更糟糕的境地,反而是自我感动的成分更多些。

 

而她第一次遇见被踢下金鳞台的他时,没有说“我帮你去惩治那个守卫”,也没有说“我身上的钱你拿去”。她说的是,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帮助,我现在就离开。后来在客栈,以她的财力,开几间天号房也绰绰有余,他岂会看不懂,她还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。明明从小养尊处优,却能将出身卑微者的内心体察得如此敏感细微。

 

不是因为我在云端你在泥里,就施舍给你在我看来是小事一桩的恩惠。帮你是因为真的欣赏你,言大恩我反而觉得承担不起。

 

一切都只因为,从一开始,她就把他当成了与自己完全平等的人来尊重。后来他被百家修士肆意折辱的时候,在岐山温氏如履薄冰的时候,曾一次次地回想起她那最初的眼神。

 

一簇火苗如何烧得化千里冰封?一个人给的温暖比起这个世界来说太小了,也来得太晚了,改变不了他要走的路。但是这条路上亮起的一抹微弱萤火,却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住的。

 

金光瑶笑着对金云潇招招手:“云潇,过来。”

 

“怎么了?”金云潇疑惑地靠近他。

 

金光瑶突然伸出手,在她的额头上很轻、很轻地弹了一下:“好了,没事了。”

 

“?”金云潇傻眼了,不由自主地去触碰刚才被他轻轻弹到的地方,嘟囔道,“你干嘛呢……”

 

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,金光瑶嘴角噙笑,率先迈步向前走去。金鳞台上四处的灯烛点亮这黑沉沉无边夜色,却无一盏为他而明,照不进他幽深岑寂的心。


原本该是那样的。如果不是某个人独独为他捧起一握暖,坚定得近乎执拗地塞到他手心里,勇敢得近乎愚蠢地去证明她的相信的话。

评论(5)

热度(86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